裴景醒了过来,劫后余生却并没有让他产生一丁点的喜悦。
护士打了严琳留下的电话号码,告诉她裴景没事了的好消息。当天下午,严琳便提着水果和清淡的饭菜来到医院。
她把从裴景家里拿的手机和证件放置在他的床头,洗干净手,坐在凳子上削苹果,有一搭没一搭地说:“裴宣很安全,在我家里。”
裴景平躺着,脸色苍白,气若游丝,“谢谢老师。”
严琳淡淡道,“我骗她跟我回家,说你等她一起高考,今天晚上抽空给我打个电话吧,你们一定有话要说。”
“咳咳……谢谢老师,我会的。”手捏成拳头,放在嘴边挡住咳嗽,裴景说,“老师做得很对,我也希望她能高考,取得一个好成绩。”
然后,永远离开这个伤心之地。
“唉,你们两个孩子啊……”苹果被切成一小块一小块,喂到裴景嘴边,话语里止不住对两个十八岁小孩的惋惜。
“你们还年轻,一切都来得及。小景,你目前就是要好好养伤,身体是本钱,身体要是亏了,做什么都是有心无力。”
裴景微笑,苍白的唇上没有一丝血色,“我明白的。”
医院窗外是蔚蓝的天,雪白的云,翱翔的鸟,闪烁的星星,若隐若现的月亮。
倒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发出震动,严琳放下手中的笔,接起电话,“喂?”
“严老师,是我。”电话那头裴景虚弱的声音传来。
严琳道,“好,稍等。”
严琳走到裴宣房间门口,轻敲,“宣宣,我可以进来吗?”
“可以的!”得到裴宣的回答,严琳扭动门把手,在裴宣疑惑的目光下将手机递给她,“你哥哥。”
“你们聊,我在门口。”随后,关上了门。
“喂。”手机被裴宣放到耳边。
“宣宝。”熟悉的声音打通了裴宣的哭穴,眼泪像滔滔江水止不住流。
“哥、嗝、哥你还好吗?”眼泪越擦越多。
电话那头的裴景也并不好过,听着裴宣的哭泣,他却只能躺在病床上无能为力。
他不能给裴宣传递悲伤。
“我很好啊,正在刷题。”裴景强撑着轻快的语气说道,“宝宝有在学习吗?我们以前约定好的,高考完,离开这里,你去京大,我去你的城市。”
裴宣举着手机疯狂点头哭泣,“我、我没忘……我也有在好好做题,呜呜呜……”
“那就好,我不在你身边,你不许偷懒,也不能赖床,不能麻烦严老师。”
“没有……没有偷懒,每天都在努力学习,起得很早,睡不着,严老师对我很好……嗝……”
裴宣接着说:“我想见见你。”
伤口崩开,医院花白的床单被褥上被滴下的血染红,裴景忍着思念的疼痛,说:“高考后见。”
“宣宝,很晚了,早点休息。”
“不!不要!”裴宣哭的肝肠寸断,“我、我还有、有话想对你说。”
泪水把试卷打湿,水笔写得漂亮的字迹模糊,裴宣真挚又认真地说,“哥哥!裴景!就算你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男人,我也会喜欢你,爱上你。请你……你也要一直爱我。还有……!”
“我那天在教室里说的是实话,但是我对你的喜欢也是真的!对你不是报复,是喜欢……”
我真的好喜欢,好喜欢你。
喜欢到,可以抛下一切。
眼泪从眼角滚落进鬓角,在苍白的脸上划出泪痕,裴景顶着天花板,睫毛剧烈颤抖,死死咬住下唇,床垫被攥出褶皱,呜咽声却一点也没有漏出。
他用正常的声音说话,“我知道,我都知道的,裴宣,我也很喜欢你,很爱你。”
可是宣宣,因为爱你,所以我不甘平庸。我要让你过更好的生活,对你倾尽我全部的爱与责任。
“宝宝再等等好吗?”裴景小声问。
给他一点时间。
也给自己一点时间。
裴宣倒在地上,一直哭,哭到没有眼泪了。
“好。”
我等你。